去年(2018)夏天某個夜晚,我在新加坡的合法紅燈區芽籠等公車,站牌旁油漆斑駁又黏滿廣告的柱子,在乾淨整齊的星國格外吸引目光。靠近一看,柱子上貼滿簡體中文寫的租屋資訊,「6~8人房、床位、包無線網、可報地址」,裁成條狀的聯絡電話隨空氣隱隱震動,好似在召喚找房的租客趕快撕下。 「新加坡的租屋網站這麼多,怎麼還有人用這麼老套的方式貼廣告、找房子?」我提出疑問。 「都是貼給中國工人看的啊,」一起等車的新加坡友人告訴我。 到哪都能遇到中國人。在旁邊等公車的本地大哥聽見我們聊天,忍不住出言附和兩句。 如同柱子上那些被撕掉後又會迅速貼上的租屋廣告,一批批中國勞工來了又走、走了又來,補齊新加坡匱乏的基層勞動力,賺取低於當地水準的薪資,同時被隔離於當地社會之外。他們就像社會的伏流,在地底下潺潺流動,供給土地滋潤和養分,不被看見,但未曾消失。 Fill 1 公車站旁的招租廣告。 衝突與差異 人聲雜沓的新加坡商場美食街,點餐的顧客因為眼前的中國籍女店員無法以英文溝通,憤而拿出手機錄影,不耐的告訴她:「妳不會講英文,go back to your country(回去妳的 國家 )ok?This is my country(這是我的國家),我是新加坡人,ok?」店員不甘示弱,提高聲調,對正在拍攝影片的顧客說:「新加坡就只能新加坡人在這裡嗎?」 短短一分鐘的影片在網路上流傳,看似語言隔閡的衝突,實際也揭示了某些新加坡人對生活充斥外籍勞工的不安。1966年就開始引進外籍勞工的新加坡,至今仍然不斷調高外國專業人才 工作 證的門檻,回應國民對政府廣納外來人口的焦慮。1985年中國勞工開始進入新加坡,儘管新加坡是華人佔多數的國家,也持續有中國移民湧入,但來自中國的基層勞工卻無法完全融入本地社會,其工作場域、生活空間甚至慣用的社交媒體都和新加坡人不同,加劇了雙方對彼此認識的差異。 中國移工匯款全球第二高 53歲、來自江蘇的雙胞胎兄弟,在2001年通過「勞務合作」的途徑進入新加坡的中國企業中建南洋擔任建築工。對他們而言,從家鄉飛越2,000哩到赤道掙錢不算太稀奇的事,「來新加坡工作就跟去新疆工作一樣,都是每年回去一次,」哥哥說。「差別只是來這裡要坐飛機,」弟弟在一旁補充。他們回憶,當時也有中國勞工到以色列、科威特、安哥拉、阿爾...